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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,無盡的黑暗,只有一塊透明面板亮著。

是直播系統的公屏。

觀眾一:怎麽黑屏了?一直黑屏,只有我這樣嗎?

觀眾二:前面的,你是萌新吧,主播的生命能量耗盡,直播間就會無限黑屏。

觀眾三:主播死了嗎?天哪,主播你不能死!QAQ

我沒有死。

花辭想說話,卻無法發出聲音,她能看見直播公屏,卻不能看見自己。

她想喝水,她想眨眼,她想走動,她想在黑暗的空間裏四處查看。最後終於發現,她沒有身體了。

她現在是一團無色無味無體積的意識,就像幽靈。

瀅瀅:你終於醒了。

花辭:我死了嗎?我現在是幽靈嗎?

瀅瀅:你死了,不過沒有完全死。

花辭:什麽意思?

談話間,黑暗一點點褪去,五顏六色的色彩和光線逐漸填充黑暗的空間。

這裏是,入仙殿內寢的床榻上。

她直直躺在床榻上,蓋著精致的鍛被。柏洛惟坐在床邊,凝視著她,他的臉色很不好,白皙的皮膚現在如土般灰暗,嘴唇也沒有顏色,雙目無神,像一個病人。

他怎麽這麽憔悴?

花辭想要坐起來,掀被子,卻發現手直直穿過被子,花辭嚇了一跳,她站起來,卻發現根本踩不到地面,一切物體都會穿過她的身體,她坐在柏洛惟面前喊他,柏洛惟一點也聽不見,他的眼神片刻不離開床榻。

花辭順著他的視線看,床上躺著她自己。

“啊!”心臟差點跳出來。

床上的她,雙目緊閉,面容枯槁,就像是一具屍體!

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

瀅瀅:主人,你的任務失敗,生命能量被抽走,你死了。

花辭:那我現在這是怎麽回事?我的意識為什麽還存在?

瀅瀅:該說你幸運呢,還是說你倒黴呢……你任務失敗的一瞬間,系統正在更新版本。

花辭:更新?

瀅瀅:對,你的死亡程序跟系統更新起了沖突,於是卡了bug,你現在成了一個類幽靈的存在。

花辭指著床上的自己,問:“我還能回到身體裏去嗎?”

瀅瀅:我也不知道,只能等系統更新完畢之後再看了。

花辭:要更新多久?

瀅瀅:半個月。

花辭:那麽久?

瀅瀅:沒辦法啊,這次更新增加了服務器,還新增了未來位面的觀眾通道,還有禮物系統上線。你是因為意識分離出來才覺得久,在直播前臺,其他主播都在正常直播呢。

花辭:哎,半個月後,我的屍體都臭了,就算回到身體裏,我也變成一具僵屍了。

光想想僵屍的那個恐怖樣,花辭就不寒而栗。

瀅瀅:也許你會成為史上第一個僵屍女主播。

瀅瀅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。

花辭漂浮在半空中,看著入仙殿內一大屋子的人。

柏洛惟坐在床邊,目光鎖著花辭,身體一動不動。嘉兒和平兒站在柏洛惟身後,大氣都不敢出。濮元忠站在床頭,眼神飄忽,緊張的不知往哪看。

一位素黑棉袍的醫修同柏洛惟並排坐在床榻前,替花辭把脈。

醫修放下花辭的胳膊,搖頭說:“這位姑娘已經死了。”

柏洛惟猛地擡頭:“不可能。”

醫修起身躬身致禮:“確實死了。”

醫修的雙手顫抖,嚇得雙腿癱軟,他以為柏首座會呵斥他,但柏洛惟沒有。

柏洛惟擺手,輕聲道:“你下去吧。”繼而對嘉兒道:“傳下一位。”

“是。”

另一位素黑袍的醫修走進來,坐在剛才那位醫修坐過的位置把脈。

同樣的答案:“首座,這位姑娘已經死了。”

“下去吧。”

陸陸續續又進來幾位醫修,都是同樣的答案。

柏洛惟替花辭蓋緊被子,用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:“你不會死的,你可是萬獸聖主。”

他捏被子的力道不自覺加大,都快把被子捏爛了。

此時,守衛傳話道:“柏首座,軒正殿來人催您去議事。”

隔了好久,柏洛惟都沒有回應,守衛又傳了一遍話,柏洛惟這才舍不得的起身。

他對嘉兒和平兒道:“我有事要暫時離開。你們讓廚娘做些吃的,花辭醒了之後肯定會餓,還有,你們用熱水幫她擦擦身子。”

說完,柏洛惟離開入仙殿,踏出門時,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,然後疾步走了。

屋內的嘉兒和平兒面面相覷。

嘉兒:“花辭姑娘已經死了,怎麽可能還會想吃東西呢。”

平兒:“柏首座讓我們幹什麽就幹什麽,別問了。我去找廚娘,你替花辭姑娘擦身子。”

嘉兒拉住平兒的衣角:“你別走!我怕,還是你替花辭姑娘擦身子吧。”

平兒眉毛皺成了八字:“我也怕啊,花辭姑娘渾身冰涼,完全就是屍體,嘉兒姐姐,你去擦吧。”

嘉兒埋怨的看了平兒妹妹一眼,平兒妹妹逃命一般的跑了。

替花辭擦完身子,嘉兒半條命都嚇沒了,失去了生氣的屍體有一種天然的恐怖感。把水倒掉之後,她癱軟的坐在桌邊。

回避的濮元忠走過來,看花辭的臉。問嘉兒:“你說柏首座幹嘛這麽緊張一具屍體?”

嘉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:“別亂說話!”

“濮元忠!”厲聲傳入內寢,是柏洛惟回來了。

濮元忠被突然歸來的柏洛惟嚇了一跳,腳下一滑,摔在地上。

從柏洛惟離開到回來,不過半個時辰。軒正殿議事理應不會這麽快結束才對,除非是柏洛惟提前結束議事。

柏洛惟快步走到他面前,看他的眼神像一把把刀,恨不得把他亂刀捅死。

“花辭全力保你,免你不入火牢,你卻說出這樣的話?花辭聽見了,你知道她會有多心涼嗎?”

濮元忠嚇得俯首:“我慌不擇言,並不是有意冒犯。”

柏洛惟怒瞪著他,片刻後,洩了勁。

“罷了,以後若我再聽見你對著花辭胡言,我會讓你去一個比火牢還恐怖的地方。”

“是。”濮元忠跌跌撞撞的想要跑出入仙殿。

“回來。”柏洛惟卻不讓他走。

濮元忠在門口站住,回頭俯首:“首座還有何吩咐。”

“花辭昏迷之前,放心不下的就是你,我希望她醒來後能第一眼看到你無事。在她醒來之前,你不可離開入仙殿半步。”

濮元忠額頭汗如雨下。花辭這丫頭擺明永遠都不會醒了,他豈不是要永遠待在入仙殿與一具屍體相伴。但是眼前的柏首座聲勢逼人,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不從。只好老老實實的站到床頭,當一個守衛。

柏洛惟重新坐回床榻,握著花辭的手,將自己的靈力傳到花辭體內,但是無論他傳多少次,靈力都原封不動的返回自己的掌心。

即使是沒有靈根的活人也有輕微的靈力波動,能吸收少許靈力,只有死人是沒有靈力波動的。

柏洛惟清清楚楚,眼前躺著的少女,是一具屍體。

但那又怎麽樣,他再次試著將靈力傳入花辭的掌心,又一次失敗。

不知不覺,天黑了,天又亮了。

柏洛惟一直握著花辭的手,任靈力在他們的皮膚間傳入返回,傳入再返回。不同的是,昨天花辭的手心只是冰涼,今天,花辭的手心開始松弛,似乎皮膚已經無法再附著在肉體上,淡淡的剝離感。

柏洛惟看著花辭的手,眉頭皺的緊緊的,雙目有些紅。

守衛傳話道:“柏首座,軒正殿來人催您去議事。”

好一陣子,沒有回音,守衛又傳了一遍話,仍是沒有回音。

守衛不知該不該繼續傳話。

內寢傳來柏洛惟疲憊的聲音:“今日不去了,讓人把文書送來入仙殿。”

“是。”守衛得令去了。

文書送來,堆在入仙殿的紫檀桌上。

柏洛惟停止傳送靈力,將花辭的被子蓋好。

他一目十行的看著雜七雜八的文書,他此刻才發覺火陵派竟然有這麽多荒唐的事要處理,是如此麻煩。

一連數日,他都沒有去軒正殿。後來,他甚至連文書也看不進去了,明明紙上寫的是字,映入眼睛卻是花辭日漸消瘦的身形。

那已經不能用消瘦來形容了,是一種怖人的凹陷感。

來診斷的醫修勸他用六陰冰珠保存,可使屍體完整。柏洛惟一聽這話,氣不打一處來,為什麽人人都說花辭是具屍體。

但是,他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。

這一夜,他讓眾人退下,入仙殿內只剩下他和花辭。

他望著花辭的臉,思考著,人類的壽命短短幾十年,只有修真可使壽元增加,其中的奧秘全在結丹。體內的內丹,吸收萬物靈氣,可延長肉體的壽命。

花辭是妖靈後期,未結妖丹,自然無法吸收靈氣,就算傳送再多的靈力也無用。

但只要她有結丹,就一定能醒過來。

柏洛惟就這樣望著花辭好久好久。

漂浮在空中的花辭,心一沈,她好像猜到柏洛惟要做什麽了。但是他若是那樣做的話,輕則修為倒退,打回築基期,重則性命不保。

花辭攔在柏洛惟與自己的屍身之間,試圖阻止。可是,碰不到任何東西、發不出聲音的她,無能為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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